美国在阿富汗以这样一个耻辱性的方式落幕……
5个多星期前,拜登总统说:“无论如何,你都不会看到有人从美国驻阿富汗大使馆的屋顶上撤离。”结果……
“塔利班全面统治并控制整个国家的可能性极小。”拜登表示,相对于阿富汗安全部队“受到的训练和实力”,塔利班“在实力上相差甚远”。
结果在周日,全世界都在电视上围观了美国人和大使馆官员从喀布尔慌乱撤离的场面。
已经逃离的
已经逃离阿富汗来到美国的哈迪亚·埃萨扎达 (Hadia Essazada)看到这些画面后,哭泣回忆起了当年她家所遭到的恐怖袭击。塔利班先是殴打她的父亲,然后是杀害她的哥哥。
哈迪亚的哥哥在1990年前后曾致力于反抗塔利班统治,“他们当时想要找到我的哥哥,并用铁棒殴打了我父亲,”哈迪亚说。为了躲避塔利班,他们一家人逃离了位于北部城市马扎里沙里夫的家,但是当六个月后,他们返回家中时,塔利班再次找上门,并抓走了她哥哥。
“我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我们附近的一个店主来找我父亲,告诉他我哥哥被杀了,”她说。
塔利班处决了他,并拖着他的尸体穿过街道。几个星期以来,所有亲属都不允许去给他收尸埋葬,遗体就那么放着被野狗啃咬。
今年20岁的哈迪亚至今依然被过去的创伤所困扰,并对未来感到恐惧。她说“塔利班没有一点改变”,她担心阿富汗和她的新家美国的安全,西方国家将再次成为这些激进分子的目标。
住在加州的贝斯梅拉·胡拉姆(Besmelah Khuram)也已经几天没有睡觉了。这个36岁的阿富汗籍男子一直在试图与住在喀布尔的弟弟和母亲进行联系。
贝斯梅拉是加州首府萨克拉门托(Sacramento)阿富汗人社区组织的负责人,他曾在阿富汗协助美国政府并于2015年获得特殊移民签证,8月份起他一直在帮助从机场迎接新来的阿富汗人。
居住在美国的阿富汗人中,每9个人中就有1个住在萨克拉门托。根据人口普查数据,该县有大约 9700名阿富汗人,比美国任何其他县都多。数周来,逃离阿富汗的人们还在陆续赶来这里,8月头两周已经来了93人。国际救援委员会萨克拉门托分会上周四表示,预计年底前至少有1700名阿富汗难民抵达当地。
贝斯梅拉也在努力为他的家人找到出路。但是,他们只是成千上万人中的两个,随着塔利班重新掌权,阿富汗人的避难申请已经淹没了美国的签证系统。所有人在拼命离开这个国家。“我不知道他们能去哪儿,整个国家都被塔利班控制了”贝斯梅拉说。
上周末,一些阿富汗侨民到白宫外示威和请愿,提醒美国和国际社会不要忘记塔利班最近对阿富汗民众实施的暴行,并呼吁继续反对塔利班。
为美军担任翻译的阿富汗人谢尔·侯赛因·贾戈里 (Sher Hossain Jaghori) 在2003年失去了一条手臂,他现在已经是美国公民。他对美国撤军感到愤怒。
“我不再相信美国政府了,”他说。
没有逃离的
20年前,阿梅内(Ameneh,化名)在她12岁生日后不久,被迫与她成年、留着胡子的堂兄订婚,并搬进了她叔叔的房子,她叔叔是一名与塔利班进行交易的商人。
当时,塔利班正处于其权力的顶峰,阿富汗执行严格的宗教规则,女性很少冒险外出,如果必须外出则要从头到脚披上罩袍,并由男性亲戚伴随。像阿梅内这样的年轻女孩被禁止上学,要被包办婚姻。
但在2001年以美国进入阿富汗赶走塔利班后,阿梅内发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自由。她逃离了她叔叔的家,扔掉了她的罩袍。在她母亲的支持下,她去了民事法庭,取消了婚姻。她上学,从事商业和人权工作,选择保持单身并享受积极的社交生活。
现在,阿梅内说她童年的噩梦又回来了。
“我和母亲还有姐妹一起,带走了所有的文件,离开了家,躲在一个朋友家里。我们担心第一个出现在我们家门口的人是我们的叔叔,”阿梅内表示。
“20年前我扔掉了我的罩袍,我再也不会接受那种屈辱,也不能强迫我嫁给任何人,”她哭泣着说。
阿梅内和她这样的女性所担心的是,在美国撤军和阿富汗政府轰然倒台后,他们在过去二十年中享有的公民自由将迅速逆转,他们的生活将重新陷入黑暗。
塔利班说,他们不会像20世纪90年代那样实施严厉的限制和伊斯兰法规。但女性活动家相信,她们很快就会看到自己的政治、教育和社会权利倒退。一些电视节目,包括土耳其和印度的肥皂剧,已经被伊斯兰电视节目所取代,而企业主则因为害怕受到塔利班武装分子的惩罚,把美容院、裁缝店和整形中心中的女性形象全部移除或涂抹,原教旨主义穆斯林认为不得在公共场合看到女性的身体。
“这些天所见告诉我们,塔利班的意识形态和政策没有改变,但他们已经学会了如何伪装和愚弄世界,”一位女外科医生说,“我们被美国抛弃了。”
马里亚姆·杜拉尼(Maryam Durani)是坎大哈的一名记者和维权活动家,她在那里帮助促进了女孩的教育,她说她本月收到了威胁信息,警告她如果继续她的活动,她的生命就会受到威胁。
国际特赦组织呼吁国际社会“果断采取行动,避免进一步的悲剧”。该组织秘书长艾格尼丝‧卡拉马德(Agnes Callamard)说:“成千上万的人面临塔利班的报复风险,包括学者、记者、民间社会活动家、女性人权维护者等,他们都面临不确定的未来。”
早在奥巴马时代拜登就想撤军
就在上个月,一项民意调查表明,70%或更多美国选民支持拜登退出这个长达20年的泥潭。但那是在塔利班发动闪电般的进攻之前。
理论上来说美国人想要退出,但实际上,当他们看到这些塔利班在街上行驶、美军以西贡式的方式崩溃时,他们又很难接受。
对于拜登的批评者来说,拜登的撤兵决定使美国20年的努力和牺牲化为乌有,将制造人道主义灾难,并使美国的信誉受到质疑。
但拜登撤兵的决定并不令人意外。这其实是两党共同的意愿。
周日,塔利班在几乎没有抵抗的情况下攻陷了阿富汗首都。
数小时内,卡尔扎伊国际机场暂停了商业航班,阿富汗巴格拉姆空军基地附近主要监狱的政府军向叛乱分子投降。
这也印证了一些反对撤军的人多年前发出的警告。
2009年,巴基斯坦驻美国大使侯赛因·哈卡尼 (Husain Haqqani)在一次采访中说:“总是说‘我们的斗争是关于基地组织,而不是塔利班’。我一直认为这很幼稚。”
同年,时任驻喀布尔美军指挥官的斯坦利·麦克里斯特尔(Stanley McChrystal)被问及减少军队人数是否可行时,他回答说:“简单来说,不行。”
之后接替斯坦利担任指挥官的大卫·彼得雷乌斯(David Petraeus)也警告说:“情况显然是灾难性的”。“我们应该彻底改变决定,”他说,”我担心我们会后悔这个决定。除非美国及其盟友认识到我们犯了严重错误,否则就不会有好结果。”
无法摆脱的失败形象
本月泄露的一份美国情报报告曾经警告说,西方支持的阿富汗新政府可能会在美国军队撤离后的90天内崩溃。拜登的助手则认为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也许是18个月左右。
显然,美国政府严重高估了阿富汗军队的实力,而且了解到形势急转直下时没有采取足够快速的行动。
有些人指出,特朗普去年与塔利班达成的撤军协议也是部分原因。然而,撤军的具体细节却是由拜登政府决定的。BBC北美编辑乔·索普尔(Jon Sopel)表示,“该政策的框架可能由特朗普制定,但拜登应为这场正在加剧的混乱负责。”
“我认为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得克萨斯州众议员迈克尔·麦考尔(Michael McCaul)周日在CNN的《国情咨文》(State of the Union)节目中表示,他认为阿富汗将回到“9·11之前的状态——恐怖主义的滋生地”。
拜登在周一下午的电视讲话中,为从阿富汗撤军的决定进行了辩护。
拜登承认,塔利班接管阿富汗的速度快于他的预期,美国的撤军行动“远非完美”。
“我坚定地维护我的决定,”拜登说,“20年过去了,我痛苦地认识到,从来都没有一个撤军的好时机。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还在那里。”
不过他认为自己对此并不承担什么责任,他将塔利班掌权归咎于逃离该国的阿富汗政治领导人和政府军不愿意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