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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你的愛 母親節主題徵文選登

編者按:

又是一年母親節,看著母親的眼眸,彷彿看到了在歲月里的溫婉綿長。

母親說:「收到過不少的禮物,最好的那個——是你!」

人生的旅途中,她陪我們走來,無怨無悔。成長的過程中,她承受著我們的壞脾氣,默默支持。她對我們的愛傾盡一生,我們對她的感激,又何止在今天……

大紐約生活網聯合亞特蘭大生活網、海客范推出有獎徵文活動,陸續收到全美各州數十篇作品,作者們用文字來展示自己想對母親說的話,讓我們不會忘記母愛無邊。那麼在今天,你想對母親說些什麼呢?

時值母親節來臨之際,大紐約生活網特此刊載優秀作品,以饗讀者,選登作品排名不分先後。

1.《母親與我,玫瑰人生》 喬治亞州 作者:若敏

五月,淺夏帶著玫瑰的典雅之美,如約而至。花園裡的玫瑰,一層層綻放的花瓣,如綢緞般細膩和柔軟。清晨的陽光,清新而溫暖,玫瑰淡淡的花香,沁入心脾,蜜蜂在花叢中忙碌地跳躍,母親的身影彷彿在花叢中流連。

一紙水墨,年華如嫣。母親飄然而去,我迎來了第三個沒有母親的母親節。夢見母親,如水上風煙,每一縷都是深深地思念,卻抓不住,留不下,在夢中驚醒,風煙散去,留下淚跡斑斑。想念的日子,在心中還會手挽手、肩並肩。瑩瑩告訴我,生活網有母親節徵文,雖然喬遷之事,忙得不可開交,但還是決定提筆寫下這篇文章。人生匆匆,母女的情緣,是心中的念,是歲月的暖,看到母親種下的玫瑰,心潮起伏,彷彿每一朵玫瑰的背後,都是母親關切的笑臉,她讓玫瑰陪著我,讓我笑著面對生活,母親,永遠是最愛我們的那個人,是最希望我們過得好的那個人,我相信,這篇文章,她在天堂看得見。

說出你的愛 母親節主題徵文選登

母親的一生充滿了傳奇,堪稱玫瑰人生。1936年9月出生於福建福州,抗日戰爭爆發後,珠寶商的外祖父帶著全家,遷居於印度尼西亞。據母親說,大舅伯權於1951年回國讀書,考進北京醫學院,他寫信告知生活在印尼的弟弟妹妹們,新中國氣象萬千,為了建設新中國,應該回國讀高中上大學。

1953年,母親回國了,她是一位美麗快樂的女生,雖然離開了印尼的家,可是有很多閨蜜好朋友。她們喜歡穿著漂亮的衣裙,一起到照相館照相,她的照片曾經被放大,放在南京新街口照相館的櫥窗里。據說,父親看到照片就被母親燦爛的笑容所打動,當母親的大學與父親的軍校召開聯合舞會的時候,父親見到真人,一見鍾情,展開了密集的追求。當時,母親的幾位好友也都與軍校生談起了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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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兩人正墜入愛河的時候,父親的領導找他談話了,因為母親是印尼歸僑,全家都在海外,我父親是從事海軍機密工作的,不能與有海外關係的人結婚等等。這個消息如晴天霹靂,炸響在兩個相愛的人中間。父親面臨著痛苦的抉擇,要麼離開部隊,要麼離開母親。而這兩個選擇都是他不願意麵對的。看到心愛的人痛苦,母親也很難過,她馬上寫信給在印尼的外公。

此時,外公正好帶領一個印尼華僑觀光團回國,作為團長的他,受到了周恩來總理的接見。外公與總理談到母親戀愛受阻之事,並將母親寫的信件交給了總理。沒想到,幾周後總理親自作了批示,部隊馬上通知父親讓他交結婚報告,就這樣總理讓有情人終成眷屬。父母其實非常幸運,因為母親的幾位僑生好友,都不得不與軍校的戀人分手。幸虧他們結婚了,要不就沒有我了,我常常在心底里感謝他們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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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年5月1日母親與父親在南京結婚。在南京工作過幾年。1962年隨父親調動,到大連工作。我是在大連出生的。1972年又隨父親搬遷至武漢工作。1992年我赴美深造,1994年母親退休後,赴美國與我們一家團聚,協助撫養兩個外孫,共享天倫之樂。

母親的戀愛經歷了風風雨雨,來之不易,也格外珍惜。她深知,戀愛這一關對我成長的重要性,與其他不問青紅皂白,就打壓的父母不同,她對我的戀愛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我初中的時候,在文藝班,帥哥美女雲集的地方,據說有情竇初開的同學們互通小紙條,私下約會。但是,當時學校認為中學生談戀愛是不上進的學生,作為班幹部學習委員,我不敢有這種想法。

母親從來不把我當孩子看待,而是當成大人一樣和我交流對人生的看法,我們是母女,更像朋友,因為我讀了很多的小說,對愛情的也有憧憬和嚮往。高中時,我在重點班1班,2班有一對學生談戀愛了,在學校掀起了軒然大波。當時我就與媽媽聊過這個話題。這次談話,對於我確定正確的戀愛觀,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我在1980年考進醫科大學,進大學的第一天在外語快班教室,遇到的第一個男生,就是Jack。當時,英語好的男生特別少,而他是快班裡英語學得最好的學生之一。由於一個小誤會,讓我們結識,也可以說是上帝的安排。我當時閃過一個念頭,這個人會在我的人生里有重要的位置,是第六感效應。現在想想其實是潛意識裡就對他有了認可。

我們剛進大學,輔導員就宣布大學期間不允許談戀愛,如今可能當笑話聽,當時確實有這種要求。Jack屬於愛玩又不太聽老師話的學生,但是,他學習成績在班上是名列前茅的,是學霸,他的很多個性和興趣愛好,都是我欣賞的。我喜歡讀小說,對愛情的期望值也高。當他追求我的時候,儘管有好感,也有些猶豫,我怕男生太帥,會沒有安全感。因此,就與母親討論了這個問題。我的媽媽與其他媽媽真是不太一樣,首先,她支持我大學期間談戀愛,她說,大學期間不談戀愛,什麼時候才能遇到合適的人?愛情是為婚姻做準備的,婚姻要經受很多考驗,媽媽對我說,「嫁人一定要嫁給你愛的人,不僅僅是愛你的人,這樣你一輩子都不會後悔,因為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不論貧窮還是富有。但是,愛上什麼人要有激情和識人的智慧。最好的選擇是兩人相愛。」媽媽與我一起分析了他的情況,覺得我可以試著了解他。長得帥應該是優點,而不是缺點。

大二的暑假,Jack與其他幾位同學約我到桂林旅遊,媽媽很支持我與他們一起去,認為旅遊是了解一個人最好的途徑。這種大膽和前衛的支持,可能與母親是海外歸僑有關,她的視野更開闊,想法也理性。

1982年四個男生和兩個女生,乘火車到達桂林,凌晨3點,當時大家都昏昏欲睡,沒想到在桂林火車站的候車室里,我裝著相機的背包被小偷偷走了。遇到突發事件,大家都很震驚,不知道如何是好,為了不影響大家的情緒,我對大家說:「我們應該好好地遊玩,要不相機丟了,又沒遊玩好,損失就更大了。別擔心,我沒事。Jack 還有一個海鷗牌相機,還是可以照相的。」雖然我安慰大家,讓大家不用擔心,內心還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這是外公送給媽媽的德國相機,不知回去該如何對媽媽交代。

同伴們都對我特別關照,Jack 對我更是關心備至。為我提東西,問寒問暖。在我感冒失音的時候,還為我買了六神丸等各種藥品。上山的時候,拉我一把,游泳的時候,護在我的身旁。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們的桂林之行就要結束了。在桂林車站的候車室里,Jack對我說,:「看好東西,我去辦點事。」10分鐘後,當Jack和鷗同學回來的時候,奇蹟發生了。我丟失了6天的照相機找到了,當我拿到相機的時候,頓時熱淚盈眶。原來,Jack在相機丟失的當天就報了案。隨後,又多次地去車站派出所打聽消息。那時,相機還屬於貴重物品。當小偷被抓到的時候,發現了我的相機。就這樣,我的照相機又回到了我的手中。非常戲劇化了,令人難以置信。這次旅行,讓愛情悄悄地留在了我和Jack的心間。事後,他對我說:「你的鎮定,寬容和大度,讓我吃驚。我對自己說,這是一個多好的女孩,一定不能錯過。」而他的責任心,對我的關愛也深深地打動了我,讓我感到了十分安心和安全。桂林之行,就如同一份催化劑,讓我們的戀情有了一個突破,而這份戀情一直延續到了今天。

我回到武漢後,把發生的一切都跟母親做了彙報。母親提到約Jack到家裡來聊一次,我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總之,從此以後,母親就很放心地讓我們談戀愛了。母親和我婆婆還作為我們的信使為我們在暑假期間,傳遞情書。我們的戀愛是被雙方父母所祝福的,很幸福也很幸運。

母親和父親對我的另一個教誨,也影響了我的一生,受益匪淺。他們從小就教育我們要認真對待每一件事,儘力做好每一件事,他們說,你要知道,你所做的每一件事,你做的每一份工作,不是為我們父母做的,也不是為老闆做的,而是為你自己做的,一份耕耘一份收穫,只有努力了,才能成功。父母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父親曾立功獲獎,母親也是在工作中多次被評為優秀工作者。他們認真地做好每一份工作,給我們樹立了很好的榜樣。

我剛到美國的時候,在大學醫院皮膚科工作,我就把工作做到極致,我很珍惜來之不易的工作機會,認真做好每一件事。我的努力得到了回報。我先生博士畢業後,要到亞特蘭大做住院醫生,在我不得不搬遷離開的時候,全皮膚科的醫生和同事,依依不捨地為我舉行了歡送會。而且,除了老闆之外,另外一位醫生為我寫了一封極好的推薦信,讓我在亞特蘭大迅速地找到了一份滿意的工作。這位醫生是一位皮膚外科醫生,我們共用一個實驗室,有一次,他的技術員突然生病,手術也不能更改,我就幫助他完成了皮膚癌所有的檢驗。他非常感動。在工作中,我一直是助人為樂,從來沒有想過回報。然而,就是在這種不經意中,我的工作態度,讓這位外科醫生非常感動。他主動為我寫了推薦信。後來,亞特蘭大公司的老闆告訴我,寫推薦信的醫生給了我很高的評價,他說,如果不錄取我,將是公司最大的損失。我後來在新公司做了技術主管,公司老闆和同事都對我特別好。同事們都知道,只要他們需要幫忙,找到我,我一定會告訴他們,沒問題,我來試試!我每年的工作評語,都是最高分。這時,非常感謝父母的言傳身教,做事都是在為自己做。所以,不論在公司還是家裡,所有的事情,我都會做到最好,做到極致。

說出你的愛 母親節主題徵文選登

不知不覺中,母親的頭髮白了,腰也彎了,那個為我擋風遮雨的母親,一直在生活上給我最大幫助的母親,中風了。她也需要我的照顧,在我辭職陪伴她的兩年後,她離開了我們。

生命來來往往,母親在,心中安全,有依靠,母親走,覺得來日屈指可數了。十分羨慕那些可以拉著母親手的兒女們,如歌詞里唱的:「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流年有聲,歲月無痕,每當看到盛開的玫瑰,就會想到我們母女的玫瑰人生。迎著清晨第一縷陽光,心中升騰出一絲暖意,望著窗外盛開的玫瑰,慢慢地梳理著曾經十分美好的母女時光。總有一些記憶,不經意時會如約而至,雖然母親遠在天堂,但在心裡,她一直就陪伴在我身旁。彷彿可以聽到玫瑰花開的聲音,再抬頭望向窗外,母親的身影,在玫瑰花園裡,若隱若現。

2.《母子情深》新澤西州  作者:龔如仲

隨著母親節來臨的步伐越來越近,不由自主間,念母之情越發強烈。除了人之常情外,今年母親節的思念格外不同,其原因是,困足海外一年余,連清明節都無法返鄉掃墓,今年何時飛行解禁也不得而知,心情之鬱悶無以言表。在我的心目里,母親是我一生中對疼愛我的人。

這篇文章先從我小時候說起吧,

我兒時的家是一間舊樓頂層的閣樓,一個被上海人稱之為「三層閣」的小房間。但三層樓上的涼台是我家獨用。我依然記得,當我還是個學齡前兒童時,在炎夏的日子裡,母親會在太陽落山很久後的晚上,先向涼台的地面上潑灑一通涼水,等地皮干透了之後,在暑氣已消的地上鋪一張涼席,然後讓我愜意地躺在涼席上數星星。有時候,我母親會拿起小板凳坐到我的身旁,然後一邊扇搖著蒲扇,一邊給我講那些民間鄉野老掉牙的故事。

童年時除了玩耍,我幾乎無事可干,一天三頓飯都由母親料理。為了讓正在外面玩耍的兒子按時用餐,做完飯的母親有時不得不跑到樓下的街道上、弄堂里大聲呼喊著我的小名,讓我趕快回家吃飯。淘氣的我有時故意躲在街頭的一角或是電線杆的背後,裝著未聽見叫聲,有意讓母親干著急。但母親從來都不會因為「呼喊很久、嗓子都快喊啞了」而責罵我,她只是走到我面前輕聲細語地說一聲:「回家吃飯,乖兒子」。

我小時候特別無賴,仗著母親從來都不打我的專寵,有時會毫無道理地撒嬌、犯渾。有一回母親氣急了,揚言道:「等你爸爸回來,讓他評評理,然後他會好好地揍你一頓!」為了免除父親的暴打,我無賴到將身子探出涼台欄杆外,然後威脅道:「如果您到爸爸那裡去告狀,我就從這三層樓頂跳下去!」母親被嚇壞了,從此後再也不敢揚言要讓父親體罰我。

作為家裡的獨生子,我從小過的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打我記事起,直到去北京讀大學之前,我從來沒有干過家務,甚至連一雙襪子都未曾洗過,母親毫無怨言地包攬了這一切。

讓我無法忘懷的是,當我偶受驚嚇,身體虛寒,頭疼腦熱之際,除了帶我去看醫生之外,母親還會以她特有的方式來幫我治病。她往往會花錢從民間術士那裡請回一道據說是已經注入了「法力」的黃色符紙,然後回到家中後就趕緊打上一碗清水,接著就把「靈符」蓋在水碗上。母親用一條長長的細線繞碗口將符綁緊。當夜晚降臨時,信佛的母親會對著「月亮菩薩」拜上幾拜,然後她一手提盞燈籠,一手端著水碗,在弄堂里、街道上滿世界地、反反覆復地高喊著(我的小名):「小寶,回家了」。那悠長而略帶凄涼的聲音久久地回蕩在朦朧的夜色中,讓人心中頓生酸楚。回到家中後,母親會用一根筷子把靈符捅破,然後命令我快快將碗中的「神水」順著「靈符」捅破處喝下。因為我母親深信:這種被喊過「靈魂歸兮」的神水是一定會讓我失去的魂魄重歸七竅,但我真的記不得這種迷信的做法是否有效。然而,我真真切切地記住了母親愛子的真情。

我小時候貪吃,儘管家裡的經濟條件不是很好,但母親在「兒子要吃好」的這個問題上是從不含糊的。在那個時候,上海人買菜是一件苦差事。為了能買到新鮮可口的食材,母親通常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就起床,然後從我家居住的虹口區靠近四平路口一條的名叫香煙橋路的地方,步行到好幾里路外的「三角地小菜場」。幾個鐘頭後,母親辛辛苦苦地回到家中,給我帶來了我最喜歡吃的排骨、萵筍、草頭和蠶豆。

在那個年月,水果絕對是我家難以常買的奢侈品。於是,母親就用生黃瓜或是生萵筍來代替每天的水果。萵筍被削皮後,其葉子和萵筍欠嫩的部位拿來炒菜,而萵筍靠尖頂的部位很嫩,是非常理想的「水果食材」。草頭和蠶豆是我最為喜歡的鮮蔬。母親的酒香草頭和清炒蠶豆每每讓我垂涎三尺。最愛的排骨(上海人管它叫「大排」)絕不是人們今日里所看到和吃到的排骨。那時候的排骨是大大扁扁的一塊,排骨的上端有一條骨頭,餘下的滿是瘦肉。母親照例會在鍋里倒少許油,然後把排骨放進去,用大火把它煎成兩面淺黃,最後放入少許醬油。貪婪地咬上一口,那種入口奇香、肉味醇厚的感覺讓我終生難忘。

記得還是我讀初中的時候,可能是對魯迅先生的短篇小說《故鄉》非常著迷,或者是因為久居於大城市的乏味,我反覆要求父母同意利用我暑假的時機,帶我到父親的出生地蘇北揚州鄉下去「玩上幾天」。正巧,那個時候,父親因為身體不適,在家休息,而不出去幹活,家中就無有收入。要為母親和我拿出額外的去鄉下旅遊的交通和伙食費,父親是頗為為難。可母親格外疼愛我,為了滿足兒子頭一回去老家看看的願望,她慢條斯理地對父親說道:「兒子和我去鄉下的車馬費和伙食費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辦法」。

就在我們回家鄉的前夜,母親拿出她幾個月來千方百計省吃而積攢下來的一點兒白面,做成了十幾個大大的發麵餅。到了第二天母親帶我去十六鋪碼頭乘船回家鄉的時候,斯文的母親在售票廳里慢吞吞地拿出了那幾個大麵餅,只是輕輕地說了句:「我這兒有上好的麵餅,五毛錢一個,誰要買?」母親的話音剛落,一下子就圍上來了好幾個旅客。不到幾分鐘,麵餅統統賣光。憑著賣麵餅的收入,母親不僅掙夠了我倆的來迴路費,還讓口袋裡平添了些許「零碎銀子」。

說句心裡話,最讓我無法忘懷的一件事,是發生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中國面臨嚴重自然災害時候。儘管上海人按月有定量的糧食供應,但數量少得可憐。父親是干苦力的,而我又是一個正處於發育時期的讀書郎。面對此況,母親毅然決定:自己盡量少吃或不吃東西,把省下來的那些數量少得可憐的糧食給我父親和我享用。直到很多天過去了,父親和我才漸漸感到了她的不對勁:母親滿臉浮腫,步履蹣跚,渾身無力。於是我們只才發現了她幾乎頓頓不吃正經糧食的秘密。知道真情之後,我們堅決制止了她那種幾乎是自殺式的「辟穀」,但母親對父親和我的那種無私關愛和犧牲精神讓我的心靈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慢慢地,我長大了,到了讀完高中該上大學的時候 了。我一生中記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我被大學錄取、即將到北京去讀書的前夜,父親出去辦事不在家,母親悄悄地把我喊到她的身邊,然後用她的右手顫巍巍地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個紙包。打開紙包後,我赫然看見裡面有一些嶄新的零散鈔票,還有幾張「全國糧票」。看著我一臉茫然的樣子,母親對我說道:「這裡有十塊錢,都是我平日里一分一毛地攢下來的。還有十斤全國糧票,是我從牙縫裡省下來的。錢和糧票你都要好好地收著,萬一在北京碰到難處,就用這錢和糧票買東西吃,填飽肚子,千萬別委屈了自己」。要知道,當時的十元錢可是一筆為數不小的巨款,而十斤全國糧票更是彌足珍貴,這裡面包含了母親的多少辛苦和用心!看著錢和糧票,我當時熱淚長流。說句心裡話,媽媽為我精心準備的錢和糧票,我從來沒有動用過,我一直將錢和糧票珍藏在身上。

還有另外一件事:母親為了我上大學時能穿上新步鞋,她熬了幾個不眠之夜,一針一線地為我趕做了兩雙新布鞋。母親的針線活兒是遠近聞名的,我們一家三口的衣服和布鞋都出之於我母親之手。到北京後,我一直穿著母親為我製作的布鞋。

我上大學的一個主要目的就是畢業後有一份好工作,掙了工資後能讓父母過上幸福生活。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我大學畢業的前半年,父親給我拍了電報,說是母親病了,讓我速速請假回家。等我回到上海後,我們從醫院獲悉,我母親得了胰腺癌,醫生建議手術治療。父親和我商量後,決定接受醫生的建議,對我母親進行手術治療。然而,當我母親被送上手術台開刀後,醫生髮現她的癌腫已經擴散和轉移,手術治療宣告失敗。

在醫院和家中照顧母親期間,我親眼目睹了癌症病人所受到的無比煎熬。據醫生講,癌瘤本身非常痛苦,而胰腺癌又被醫學界稱之為「癌中之王」,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惡性腫瘤。我記得當時醫生是這樣來形容胰腺癌的痛苦程度的:「胰腺這個臟器的周邊都是敏感的神經,胰腺就生長在這個『神經窩』中。胰腺癌到了晚期的痛苦就如同有人用硝酸日夜二十四小時不停地腐蝕著人體的神經,病人是根本無法忍受如同不停地被火燒灼的那種痛苦的。」剛開始,我們給母親服用止疼葯還挺管用,但到了後來,再大劑量的止疼片或止疼針也無濟於事了。當母親的痛苦到了極限,也就是到了她生命的最後階段,她可以把一大杯剛剛燒開的滾水一股腦兒地倒入口中而不會有任何燙痛的感覺。

沒有捱過那一年的冬天,母親去世了。那一天,天空中飄散著雪花,天氣極冷,可我心中的感受比冰雪還要寒冷萬分,因為我一生中最疼愛我、最真心待我的母親離我而去了。我再也聽不到母親溫柔的聲音,也見不到母親和藹的面容。母親是那天傍晚過世的,遺體就暫停在一樓鄰居家中的客廳里,等待著火葬場第二天早晨到來。等到父親痛哭之後,送走了絡繹不絕的親朋好友,我請求所有在客廳的親人和客人統統離去,因為「我想和我媽單獨待一會兒」。

夜晚,窗外的溯風依然呼呼地吼叫著,室內的燈光已閉,唯有母親頭前的一盞「蠟燭燈」閃著跳動不停的火苗。坐在母親身旁,透過燭光,我深情地看著母親蠟黃乾枯的面容,心中充滿了哀傷。然而,我一點也不覺得母親的面色可怕,在我的眼裡,母親只是消瘦了一點,她正在熟睡。我不斷撫摸著母親冰涼的臉,口中喃喃細語著,傾訴著兒子對母親的愛,兒子對母親的無窮思念。因為我們母子之間的感情是刻骨銘心的。

儘管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對母親的思念依然是永遠的,無法忘懷的,願母親的在天之靈快樂、安寧!

3.《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  明尼蘇達州 作者:若妖

在我的生命中有兩個最重要的女人:一個是我的母親,生長於中國傳統的時代;另一個是我的女兒,生長於開放的美國。母親教我勤奮耐勞,做一個賢妻良母;女兒則教我做新時代的獨立有個性的女性。我們一代又一代,傳遞著愛的接力棒。

提到我的母親,我腦海里總有一些固定的片段,像電影里的一幕又一幕:母親系著圍裙在鍋台前做飯,夜間照顧我們四個孩子起夜,年關在燈下為姨媽家的孩子們做新衣,在地里背著葯筒殺棉鈴蟲,伺候妹妹和弟媳做月子,照顧患帕金森氏病的爺爺、患癌症的奶奶和姥姥,照顧偏癱16年的父親,處處都是她忙碌的身影,我都不記得她有片刻的休息。母親一生都在付出,一生都在照顧別人,從來顧不上照顧自己。疫情期間,又挂念著在美國的我們,心被撕成了兩半。

我在家排行老大。小時候父親在外教學,我幫母親拉風箱,在母親的耳濡目染下,我漸漸學會了洗衣做飯,幫母親分擔家務,所以有時候我和母親亦像姊妹、相依為命。有一件事讓我記憶猶新,因為這件事只有那個特定的年代才會發生。80年代初,我上小學四年級時的一天凌晨,天空下著毛毛雨,卻又有月亮朦朦朧朧地掛在天上,把大地照的很亮。那時候我家住在一個小山村,家裡窮得買不起表,我們依據光線照進房間里的亮度、太陽的起落來判斷時間。那天,我以為天亮了,爬起來就趕去上學,母親也以為天亮了,就讓我上學去了。

半路上,我隱隱約約覺得起得太早了。到了學校,我還是摸黑把自己的名字寫在黑板上,因為班級里前三名的學生會受到表揚。寫完名字,恐懼真真切切地襲來,我趴在課桌上不敢抬頭。很巧的是,外面想起很多人的「咚咚咚」的腳步聲和喊聲,「狼吃了豬了!」「狼往那邊跑了!」聽著這陣勢,我更加害怕,甚至怕狼跑到教室里,於是我把頭緊緊地趴在桌子上,大氣也不敢出。突然,我聽到母親喊著我的名字。母親的聲音如此親切,就著月光,我一下子撲到母親懷裡。母親說,我走了後她做了個夢,夢到鄰居說她怎麼讓孩子那麼早就上學去了?她起來一看,月亮還掛在天上,所以她趕緊來找我。母親大概也覺得我起的早了,記掛著我,所以做了那個夢。我跟著母親回家,心裡有些內疚,母親白天勞累,晚上剛躺下不久,讓我害得覺也沒睡好。這件事情之後,母親一咬牙,為我花了5元錢買了一個馬蹄表。

時光飛逝,彈指一揮間,三十多年後的美國:我們連手錶都丟棄了,大孩子們人人一個手機,我的女兒都上了大學。今年四月初的一天,女兒偷偷買了機票回家,從天而降,給我生日驚喜。當時我剛下班,車進了車庫,我人在車上打電話。突然我看到一個女孩子從車旁邊經過,這不是我女兒嗎?再一看行李箱,確定是我女兒了。她不知道我在車上,徑直走進房子里。我趕緊掛斷了電話,追了上去,問女兒,「你怎麼回來了?」我的第一感覺是不是她在學校受了氣,跑回家裡了。疫情持續了一年多,孩子們也快崩潰了。

沒想到女兒笑呵呵地用手機對著我錄像,看我一臉吃驚的表情,她笑得更厲害。我突然腦瓜一轉,意識到女兒回來給我過生日了。當時心裡的幸福就甭提了!疫情期間就怕旅途傳染疾病,女兒真是勇敢,為了給媽媽過生日竟然坐飛機回來了!

女兒回來,我的生日一定豐富多彩,因為女兒善於組織家裡的活動。去年聖誕節她買了四個小姜房子,我們一家圍坐在桌前,人人參與裝飾,弟弟還邊裝飾房子邊吃糖,那個聖誕節過得特別溫馨。女兒給我好幾件生日禮物,都是她精心挑選的,也是我喜歡和需要的:休閑褲、健腿器和面膜等。看到被包裝紙包著的禮物,我突然想起這些我在女兒的衣櫃里看到過,當時我以為她聖誕節返校匆忙,來不及給朋友的禮物。沒想到女兒怕我過生日時她趕不回來,把禮物都給我包好藏到衣櫃里。狗狗五月份過生日,她把它的禮物也包好;我還看到一件包好的禮物在她的衣櫃里,這下我變聰明了:這定是她給爸爸的生日禮物。

因為女兒這樣重感情,所以在她讀高中時,我提醒她不要交男朋友。我怕分手後女兒心情不好,影響她考大學。女兒在高中雖沒找男朋友,但是她一直奮力抗爭,問我為什麼不讓交男朋友?我們因此經常爭吵,有時候我接她跳舞回來,我倆在車上爭論起來,半天誰也下不了車,但總是我先下車,因為要做飯;然後女兒氣呼呼地在車上待一會兒,但吃完飯後她照樣禮貌地跟我說謝謝。她這樣冷靜,就跟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女兒抗議我禁止她交男朋友,主要是反對我過於保護她,說別的母親很開放,我就氣憤地認為她覺得別的母親比我好,生出很強的挫敗感。但其實女兒說她一定要發表自己的觀點。這就是在美國長大的孩子,她發表自己的觀點並不是不愛媽媽。

女兒非常愛我,愛我到疼我的地步。每天我接她跳舞,第一句話她總是問我今天過得怎麼樣?她是真心關心我的,並不像很多美國人一樣寒暄幾句。若她看我不高興,便問我怎麼了?我則把不高興的事兒像倒垃圾一樣倒給她,女兒總是很耐心地傾聽,甚至幫我分析。令我驚奇的是我有一次發她爸爸的牢騷,她說她理解傳統的中國男人多少有些大男子主義思想,如果需要,她可以和爸爸談,她這是要為媽媽出面打抱不平了。女兒教會了我正確表達自己的需要和觀點而不是發牢騷,因為發牢騷不解決問題,要不然女權運動的先驅者白白犧牲了。當我理性地把自己的所需所想說給先生的時候,其實更有利於改善夫妻關係。人無完人,夫妻在互相幫助和理解中成長。

我這次過生日,女兒只能在家住三個晚上,同時還要上網課。她走的前一天,我帶她去買些必需品,其實主要是創造母女在一起的單獨時光。我倆在維多利亞店買了內衣,又一同喝了奶茶。晚上我們一起和我的母親通視頻,同以往一樣:姥姥誇女兒越長越漂亮,女兒誇姥姥也漂亮。在視頻里,我們的目光和笑容里都是愛。愛,把我們三代女性緊緊地聯繫在一起。

臨睡覺前,女兒躺在我的身邊,我們母女倆緊緊地依偎在床上。我們沒說話,就這樣靜靜地抱著,聽著對方的呼吸,愛著對方,為對方祈禱,無聲勝有聲。

第二天一早女兒要坐飛機走。八點的飛機,我六點起來給女兒做包子。這時我想起了母親給我送炸紅薯片的事兒。我上高中的時候,因為村裡正好有個小轎車去我上學的市裡,所以我搭順車走。母親急匆匆給我做我最愛吃的炸紅薯片:就是把紅薯片切成片,在油鍋里炸,炸得軟軟糯糯的時候出鍋。因為要趕車,母親用塑料袋裝著剛炸好的紅薯片,急急忙忙送我去坐車。結果,紅薯片太熱,塑料袋質量太差,扛不住熱,從底下破了,可憐的紅薯片被毫不留情地摔在地上,和泥土混在一起。我在小轎車上一路失落著。沒想到晚間,我的表妹變戲法地給了我一袋炸紅薯片,說是我母親送到她家,讓她捎給我的。我們村離表妹的村有十幾里地,從我家到她家去時幾乎一路下坡,返回時可是很陡的上坡。母親來回騎了二十多里地,就是為了我能吃上一口紅薯片!況且,那時又沒有電話,如果我表妹已經上學走了母親就白跑了!我想著母親滿頭大汗趕路的樣子,心裡既感動又心疼。

母愛每個母親都有,但不是每個母親都會像我的母親一樣騎飛車那麼辛苦地給我送炸紅薯片。母愛無邊、似海深!我給女兒蒸包子給她帶到學校,跟我的母親一樣……

女兒上了飛機,我同以往心裡五味雜陳。她剛進了機場,我就開始擔心她下飛機後坐計程車遇到壞人。我想起了我上大學時母親去學校看我,住了幾天後母親坐火車回家的情形。我送母親到車站,沒想到人多,我和母親失散。我尋找著母親,在火車開的一瞬間,我撕心裂肺地喊了聲「媽」,上了火車的母親聽到了我的喊聲,而且大概我的喊聲太凄厲,把她的眼淚一下子就喊了下來,母親哭了一路。

開車回家的路上,我看著女兒臨去機場前給我的翠綠手鏈:這是她在一個西班牙商店看到的,她當時一下子就想到了綠色是我的顏色,於是就買了下來。我是多麼幸福啊!有女兒這樣想著我,有母親這樣疼著我!

我在中國的母親,雖能幹,年齡已大;在美國的女兒,雖懂事,羽翼未豐。作為女兒的我,擔心母親的身體;作為母親的我,擔心女兒的未來。我先生勸我,「不要擔心,只希望和祝福!」先生的話總是有哲理。是的,祝福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太平洋兩岸的母親和女兒平安幸福!

4.《從掏耳朵想起了母親》 喬治亞州 作者梁:良凱

每次掏耳朵,我就會想到我的母親。

不知什麼原因,我從來不敢給自己掏耳朵。可能是怕耳洞太淺,又看不到耳膜,覺得把一根「鐵條」放進去撥弄風險太大。於是從小到大,都是讓我母親給我掏,一直到了三十多歲。後來出了國,離開了她,不得已才叫妻子幫我掏。每次妻子掏,我卻又總是嘮嘮叨叨,叫她千萬小心,不要把耳膜捅穿了。她不耐煩了,問我是不是懷疑她想害我。

我開玩笑說,「是的,我只知道,這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肯定不會害我,那就是我媽。」事實上,有一次妻子掏耳朵,真的不小心把我耳壁摳出血來。於是我又埋怨了一番,「你看,是不是,如果是我媽,肯定不會。」

可惜,我已經沒有機會再讓母親幫忙掏耳朵了。

五年前母親因為突發腦溢血撒手人寰。過去的五年里,我無時無刻不思念著她,但又必須時時控制住自己。有時獨自一個人在路上開車,想著想著就開始淚眼盈眶,眼睛酸的睜不開,看著對面飛馳而來的車輛變朦朧起來,只好找地方停下車來。

我妻子背後跟別人說我是「媽寶男「。其實我是不介意的,一來她這麼說並無惡意,二來我承認自己就是 「媽寶男「,從小到大我對母親總是言聽計從。以前是,現在老了,如果母親還在世的話,我依然是。在我眼裡,她的位置是神聖的,沒有任何人能夠取代。

母慈子孝——這是我和母親今世緣分的最好詮釋。

1947 年,母親出生在粵東潮汕平原的一個貧窮村落,兄弟姐妹七人,三姐妹中她排行老幺。因為家境不好,儘管天資聰穎,她卻只能念完小學,就開始務農,幫哥嫂帶小孩。我不知道母親是如何度過她的童年和少女時代,我懂事以後,她已經是村裡的婦女幹部和積極份子,每天有開不完的會和各種各樣的事情。而我的父親則長期在外地工作,我和妹妹自小跟著母親生活在農村,相依為命,度過了一段很長的艱苦日子。

母親雖然文化不高,卻有著非凡的溝通能力和社會活動能力,用紅樓夢裡說的「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形容一點不為過。與她打過交道的人,無論是農民、知識分子,還是當了官的一些親友,都會讚不絕口、心悅誠服。她對我們的教育完全不同於地道的農村婦女,她幾乎從未責罵過我和妹妹,也從不展示嚴厲的態度,她善於聆聽,擅長用言傳身教的方式讓我們變得循規蹈矩。

她性格謙和,尊老愛幼,相夫教子,完全符合傳統賢良淑德的規範。一個家庭婦女,對丈夫好,對小孩好,大部分人都能做到,但要處理好婆媳關係可能就不太容易。而我的母親,她卻能完美地做到。她和她的家婆,也就是我的祖母,相處了近半個世紀,從來沒有吵過架、紅過臉,兩人情同母女,在外人眼裡,甚至比很多母女還好。祖母四十五歲守寡,活到了九十多歲,只先於母親半年仙逝。我們家族裡一些迷信的人認為,是她們感情太好了,老祖母私心,把她也帶走了。

我在三十歲左右結的婚,家裡新來了一位心高氣傲帶著現代氣息的媳婦。開始的時候,新媳婦對母親的一些農村觀念和做法頗有微詞。後來,日子相處久了,逐漸被她寬厚的人格所折服。妻子「坐月子」的時候,岳母不能來照顧,光靠保姆又不放心,於是母親毛遂自薦,一口攬下重擔。她簡裝便服,匆匆從番禺搬到市區,每天跑一趟市場,每天買一隻新鮮活雞,每天燉各種各樣的補湯給媳婦補充營養,日里夜裡還幫忙洗尿布照顧嬰兒。她把媳婦的「月子」伺候的仔仔細細,調養的順順噹噹,一個月後才拖了疲倦的身子回到老家。

我對妻子說,很多親媽都不一定做得到。言者無意聽者有心,妻子一時無言以對,但她心中自然是明白的。後來母親得了病,從開始醫治到去世後的各個階段,妻子均不辭辛勞,種種奔波勞苦,實在難以盡述。之後每年母親忌日,妻子也一定會按時提醒我。文化是有傳承的,孝道倫理也一樣。我的祖母因為碰到了一個賢惠能幹的媳婦,破敗的家業逐步起色,最後高壽往生。而我的母親也一樣,她也是安然離去,瞑目九泉。

母親雖然平凡,卻忠實和幾乎完美地履行了人生道路的各個角色和職責:做了一個合格的媳婦,一個合格的妻子,一個合格的母親和一個合格的婆婆。她給我們後輩樹立了榜樣,我們兄妹兩人天資平平,僅有一點的好處是繼承了母親孝順父母,重視家庭的傳統家風。我參加工作若干年有了經濟能力後,第一個做的事就是傾盡所有給他們換新房,改善居住環境,讓老人安度晚年。與父母的養育之恩相比,這不足掛齒,但至少彌補了一點我後來遠離他們不能盡孝的遺憾。

可能是對於母親的過分崇拜,我對社會上的一些人有偏執的看法。我不能容忍那些忤逆甚至傷害父母的行為,當我聽說有人與父母爭執吵架,三番幾次對父母拍桌子,我都的心裡都會充滿憤怒和鄙視。在家裡,我不允許孩子在自己媽媽面前有任何放肆不尊重的行為,大聲 yelling 都不行。雖然遠離家園故土,但我的執念可能是現在有些人認為最俗的一條——「孝道」。不是嗎,如果一個人連生你養你的母親都不尊重,以後怎麼學會去尊重別人、尊重社會。如果有條件有機會不孝順父母,那麼即使才高八斗、腰纏萬貫,其人又有什麼存在和交往價值。

《增廣賢文》里有這麼一段:「父母恩深終有別,夫妻義重也分離。人生似鳥同林宿,大限來時各自飛。」很悲涼的感覺,這種悲涼以前是體會不到的,直到母親的真正離開,我心裡才有了刻骨銘心的疼。人生一輩子渾渾噩噩,失去太多,抱怨太多。但是失去母親,在我看來,才是一個人短暫生命里最根本的失去。

「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這是對天下子女的勸告,要他們珍惜父母儘早行孝。不知有多少人象我這樣,出國十幾年,也沒回家看過老人幾次。「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返」。終日為自己的生計而奔波,卻逐漸忽略了正在老去的父母,走著走著就把他們丟失了。

「大限」、「歸途」……父母的離去讓我們開始直面生死的叩問。

小說里的一句話:「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了時間。」我倒願意相信這個說法。也許生命就是一列在時間隧道里飛奔的列車,到站了,有人上車,有人下車。如果我們不照顧好年邁的雙親,一不小心他們就會提早下了車。五年前,正是在我疏忽大意的時候,我的母親不小心走出列車,同時也走出時間。

我相信她會在那裡一直等著我,我們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完,我們還可以再踏上那飛奔在時間隧道里的列車。

母親節就到了,祝天下所有的母親母親節快樂!人間的,天堂的。

5.《五月的信箋》 密蘇里州 作者 :ZhangBingyue

親愛的寶貝:

現在窗外的紫丁香正開的燦爛,濃郁的花香隨著微風飄進來,門口的風鈴像是陶醉在這四月的午後,兀自起舞,灑落一片清脆的鈴聲,瓦爾登湖波光瀲灧。

馬上就快要進入五月了,我們最愛的季節。你就在我身邊,一直都在。但是我仍然有那麼多話想和你說。此時你在樓上書房研究你的醫學,我在樓下客廳寫寫我們的故事。

2020註定是不尋常的一年,這一年五月你本科畢業,因為鋪天蓋地的新冠疫情,學校取消了畢業典禮。七月末你進入醫學院繼續追逐夢想,同樣是因為疫情,醫學院也是從簡了一年級新生的白大褂典禮,家長不能進入禮堂,只能在線觀看你們的典禮。這二場期待很久的典禮就這樣無奈地落空了。生活總是會有遺憾,但是你給我的驚喜卻從來沒有缺席。

五月是我的生日,這一年的生日禮物是你的第一支原創歌曲。當我早上起來看到餐桌上你做的生日蛋糕和鮮花,聽到你自彈自唱寫給我的歌曲,我的心情就像是五月盛放的花朵。其中有一段歌詞聽的我濕了眼眶:

老媽I LOVE YOU

感恩你的關懷與守護

只願歲月溫柔依舊

換我替你打跑怪獸

繼續一起嬉笑怒罵

珍藏所有酸甜苦辣

無論世界多麼紛亂複雜

有你在便是心安的家

親愛的寶貝,你的一句「換我替你打跑怪獸」,真的讓老母親我百感交集。我們來美國六年了,回想當初赴美前夕,我放棄了盛世太平,沒有給自己保留任何轉身的機會,卻百轉糾結地給你保留了足夠的退路。我向你所在的省重點高中申請保留你的學籍,我怕你不能適應外面的世界,我怕耽誤了你的未來,我怕你會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可以無所畏懼行走天涯,但是我要確保我的女兒永遠不會有任何閃失與傷害。心有牽掛,所以畏懼。

其實,一路跌跌撞撞走來,你才是那個最勇敢的姑娘。

來美後,你很快適應了美國高中的生活,積极參加各種社團活動,你跑CROSS COUNTRY,我跟著你一起轉戰各個小鎮的賽場,為你加油助威。後來你一路高歌跑進了大學,我於是拉著我的行李箱,一路追隨而來。

是的,我不想只是看著你的背影,然後告訴自己,不必追。

那年五月,我們的新家收拾停當,正式開始了瓦爾登湖畔的生活。是的,我們的生活又重新掀開了新的篇章。三月簽了購房合同後,我們像是小鳥築巢一樣一點一滴開始裝扮我們的窩。從兩手不沾陽春水的仙女到灰頭土臉的粉刷匠,從只會耍筆杆子的書生到可以操著各種工具組裝傢具的女漢子,我們用憧憬和熱愛完成了屬於我們倆的家。因為我英文欠佳,生活中所有事物都是你一手操辦,大到買房買車,小到柴米油鹽,賬單保險。甚至我求醫問葯的一系列流程也是你全程包辦,我們忽然之間好像互換了角色,你是老媽,我是女兒。

感恩生活,教會你十八般武藝。感恩命運,讓我們行走江湖,所遇皆良人。

2020,太多波折,世界好像變了模樣,唯一不變的是我們彼此的愛與陪伴。這一年每個人都活的不容易,每個人或許都會在內心拷問生命的意義。

這幾天你總是有意無意地問我想要什麼,而我總是嬉皮笑臉地說:「我需要你的愛,很多很多的愛」。我知道,又快到五月了,我們最愛的季節。

6.《母親的母親,安陸婆婆》  賓州 作者:趙虹

安陸,故鄉小城的名字。

婆婆,安陸方言對祖輩女性的統稱。

安陸婆婆,是我母親的母親。

我出生的小城裡,當然有無數的安陸婆婆,母親的母親只有一個,我一直叫她安陸婆婆。

我確定安陸婆婆從來沒有聽說過母親節這西洋景,那時候她哪裡有機會上學讀書見世面?作為羅家的獨生女,她與她的丈夫我的外公,一位我從沒見過的入贅女婿,苦苦支撐,勉強完成了開枝散葉的家族偉業。之所以說偉業,是因為安陸婆婆的所有子女都跟她姓羅。

安陸婆婆有多少個孩子?聽母親提過,好像有十一個。兵荒馬亂的年代,活到成年的只有四個。母親的大姐,十九歲那年躲避日本兵,逃難時吐血而死。剩下她大哥、二哥和我母親三個,跟安陸婆婆一起從舊社會輾轉到新社會,又為羅家添了兩代人。許多年後的今天,他們野花般開放的生命凋零了,家族故事還在延續。只是,再也沒有人給我講安陸婆婆的故事。

我不知道安陸婆婆年輕時的樣子。我猜,圓臉,大眼睛,應該和母親長得差不多吧。她坐在太陽底下用一根粗針納鞋底時,已經是個老人了。她牽著我走到河西大橋頭坐下,從手帕里拿出一個皮蛋,剝了殼,喂我吃皮蛋黃,好吃又不好吃的味兒。她吃那個蛋皮,晶瑩透亮,鹼味十足。世上最好吃的東西啊,她說。

我和妹妹被她照顧到會走會跑,她老得再也抱不動我弟弟了,還是咬牙抱。說咬牙,不是形容。她做了寬布條,攔腰將弟弟兜起來,布條的兩頭打好結,結頭被她咬在嘴裡。她對我母親說,要是被絆倒了,這樣做可以朝後倒,就傷不到孩子了。

安陸婆婆辛苦守下來的祖屋被一分為二,前廂歸了二伯,後廂歸了大伯。我母親是嫁出去的姑娘,自然分不到一片瓦。安陸婆婆住在大伯家,堂屋背後西側的小廂房。那時她很少出門,總躺在小廂房的木板床上咳嗽、喘氣、喘氣、咳嗽。一隻白搪瓷缸子放在枕頭邊,方便她隨時咳痰。

母親常常去看安陸婆婆,帶著我和妹妹,還有一些吃的。有時是一包紅糖,有時是幾個茶蛋,或者一小碗油炸花生米,都是從我們家五張嘴裡省下來的。安陸婆婆哪裡捨得吃,用手帕子包起來,待下次我們去看她,窸窸窣窣地摸出來招待我們。記得有一次她從箱子里拿出一小盒雲片糕給我吃,白白的有點點黑芝麻的那種,吃到嘴裡全是霉味,像嚼著陳年的雞毛。我不忍心吐出來,看著她無比享受我吃雲片糕的樣子,我騙她說好吃。

我有一根鑲著金絲線的髮帶,是她偷偷塞到我手心裡的,她示意我不要聲張,說是撿到的。她連房門都出不了怎麼能撿到這個稀罕物?十有八九是大伯的女兒我的表姐掉在小廂房裡的,她揣著明白裝糊塗。那一刻我知道了安陸婆婆對我們的偏心。

想到母親講的故事。我幼時是斷奶困難戶,安陸婆婆就抱著我跟她睡。我總哭鬧,嘴巴到處拱,尋找甜美源頭。安陸婆婆想到一個法子,解開衣衫,讓我在她身上吮,吮得她青一塊紫一塊,創下了我幼年時期經典的惡劣紀錄。

記得安陸婆婆的小廂房特別昏暗,只有一扇小窗,常年關著。我最有興趣的是屋頂的兩片亮瓦。天晴時陽光透下來,在小廂房黝黑的地坪上打出兩個長方形的光戳,暗黑的小房便有了魔法。數以億計的細碎微塵在光束里復活,瀰漫,盤旋,脈動。潮腐的氣息被它們消減,發黃的牆壁被它們染白,想像中的妖怪被它們降伏,安陸婆婆的臉被它們照得有了生機。我閑不下來,故意拍打身上的衣服,讓魔法來得更猛烈些。

母親就坐在那束光里,給她的母親剪腳趾甲。安陸婆婆的腳是三寸金蓮的半成品,四寸金蓮。裹腳裹到一半,被按了停止鍵,趕上了放腳的時光。高高拱起的腳背,緊緊攢起的腳趾,如何能回車到從前?印象中她仍用長長的布把腳纏起來,固定緊了走路才穩當。

等我老了,你會不會這樣給我剪腳趾甲?母親突然問我。

會啊!我說。

母親抬頭笑了,說這還差不多。又低頭給安陸婆婆剪腳趾甲,指甲剪咔咔作響。

可惜母親沒有給我這個機會,她在遠比安陸婆婆年輕的時候就匆匆走了。如今,大洋彼岸的我,拿著指甲剪給我婆婆(丈夫的母親剪腳趾甲,她患有阿茲海默症)。時空穿梭摺疊,我手裡的指甲剪咔咔作響,和母親當年一樣。

7.《母親》  加州 作者:林偉

1. 嬰養媳

母親是吃祖母的奶長大的。父母都是廣東拮陽棉湖人。外公姓李,家庭富裕但重男輕女,母親出生後,取了個名就被送人了。爺爺家窮,生了五個兒,怕娶不起兒媳,就養了幾個童養媳。母親剛足月就抱來許配給林家老三,我父親,做了嬰養媳。

母親聰明能幹。八歲就能編織手工藝品,為家賺錢,深得奶奶寵愛,是家裡唯一念過幾年小學的小媳婦。

母親好勝要強。十六歲時鬧災荒,瘦得皮包骨頭。她告訴來看她的外公,林家對她很好,近來拉肚子才這麼難看。外公把她接去養了幾天,母親就對外婆說她要回自己的家了。

外婆出生在泰國,十八歲到中國結婚,生了五男二女後又回泰國了。外公家的人都飄洋海外,杳無音信。母親在林家,共患難,生死相依。

2. 婚姻九十年

父母在一起生活了九十個年頭。2014年父親去世後,母親告訴我,她是在十八歲過年時結婚的。沒有儀式,沒有婚宴,將兩張簡陋的木板小床拼在一起,就算完婚了。

1947年,母親讓父親參軍。她說男人要出去闖,不能在家餓死。村裡去了三人,只有父親倖存下來。如果當時父親參加了國軍,或者子彈不長眼,現在會是怎樣?這就是命吧。從某種理論上來說,我也是從槍林彈雨中闖蕩過的。

記憶中,父母從來沒有吵架,也從沒有甜言蜜語過,甚至從來沒有直接稱呼過對方,總是用我們兒女幾個當傳聲筒:叫你爸過來,跟你媽講…最多也就是哎一聲。2013年,有一次吃飯時父親興緻高,突然提起母親小時候的綽號叫上埔(估計是娘家村名),引得全家人大笑,母親也樂得半晌睜不開眼。

父親大男子主義嚴重,脾氣倔,但總能與母親達成一致。退休後,父母幾十年形影不離。父親病重期間,母親不顧自己年邁多病,天天陪伴在醫院,細心照顧,不斷鼓勵父親,要與她一起堅持活下去。

母親說她和父親之間沒有愛情,只有階級感情。我覺得,由同一位母親奶大,他們的心早己融合在一起了,孕育出一種牢不可破的奇特的情感。

3. 小學沒畢業的醫師

在美國,我跟公司里的同事說,母親小學都沒畢業,卻會接生做人流,他們覺得那簡直是在草菅人命,因為那是需要具備博士學位,並且成為婦產科醫生才能做的亊。母親回憶說,「文革」中有一年醫生們都去鬧革命了,她一個人在三個月里做了七十個人流, 她也記不得這輩子到底做了多少次接生,都沒出過大事故。

母親1948年參加土改,搞過稅務和審干,因喜歡穿白大褂,最後選中了護士這一行。她覺得自己文化程度低,會被人看不起,因此學習特別努力,不僅自學了工作上所需的各種業務知識,而且還學了一些英文和拉丁文。她膽特大,敢為病人診斷、開方、拿葯、打針、動手術。我記得小時候,她還給我打過雞血!大概她運氣特別好,好像真還沒有被病人投訴過。不過那年月,醫療條件差,保健標準低,她願意且能夠幫人治病,病人大都已感激不盡了。「醫師」的稱呼既是病人和同事對她的尊重,也是那個時代特殊產物。

上次在老家陪她聊天,她問我T.I.D是什麼意思,我說不知道,她告訴我,那是吃藥每日三次的意思。我汗顏。

4. 財產

母親從沒給自己辦過房產傢具,更不會買奢侈品。她常說我妺弟三人是她的一切。在記憶中,她從沒打罵過我們,有時,她高舉一根稻草,嚇唬說要打了,但從來沒見稻草落下來。妹妺代替我下放農村時,她日夜擔心吃睡不安,不顧自己正當年,甚至領導的重用和挽留都沒用,堅決要退下來,讓我妹頂職。三個孫輩的第一塊尿布都是她親手換洗。她一輩子從沒離開過兒女。任何時候,只要兒女需要,她都會傾其所有。

母親八十五歲後,有時會抱怨。她那個年代的傳統婦女,一切為子女,也希望有子女防老。好在我們這代做子女的,大都能儘力報答母親些什麼。只是我們能做的所有,又能抵得上她為我們做的幾分之一?

我們50後、60後這代人可能是付出最多得到最少的一代。我們按照傳統孝敬父母,按照傳統撫育子女,但誰又敢按傳統說「養兒防老」?在國外的人,老了可能更悲劇。

我常對妻子說,母親這輩子的投資是最成功的,她一無所有又擁有所有。她是非常幸運和幸福的,雖然我們幾個做得還不夠。

5. 生命

母親60歲時,得重病,算命先生說,如逃過此劫,能活到82歲。到了82歲,被查出直腸癌,開刀後,又過來了十五年。今年母親97歲了。她有三高,但仍挺直腰板過日子;骨質退化,走路膝蓋疼痛,但仍每天堅持走路;手指僵硬彎曲麻木,但仍常手洗內衣。她說,不管如何疼,一定要活動,堅持鍛煉身體。

我覺得,母親才是那泰山頂上的一青松,挺然屹立傲蒼穹,枝如鐵,干如銅,倔強崢嶸。

母親是我們這個大家庭的根。我對母親說,這輩子您帶我們來到這個世界,我們過得很幸福很自豪;下輩子,不管在哪兒,不管什麼時間,我們一定跟您而去,也做您的兒女。

衷心祝福母親大人健康愉快長壽。

8.《媽媽有隻醜小鴨》紐約州 作者:hongyu

我的媽媽和千千萬萬的母親一樣,是個善良勤勞的平凡的人,但她在我的生命中卻是多麼的不平凡和偉大!

小時侯家裡兄妹四個我排行老三,既不具備老大地位的優勢,又沒有老小撒嬌的資格,而大哥成績優秀,小妹聰明又漂亮,二哥也是個天資聰穎的機靈鬼,唯獨我個子矮像母親,顴骨高像父親,心不甘情不願的成了家裡的醜小鴨,這讓我從小就羨慕兩個哥哥,嫉妒受寵的妹妹,還擔心父母偏心,在自怨自艾中變得有些自卑和壓抑。

那些年,由於父親工作忙,照顧孩子的重擔幾乎全落在全職工作的媽媽身上,媽媽下班很晚還要擠公交車,往往回到家還沒等她把飯做好,我們就都睡著了,所以晚飯經常是被媽媽叫醒以後才吃。那時的我只覺得餓的很委屈,每天都盼望著媽媽早點回家,卻不曾想到過媽媽有多辛苦。

後來家裡情況逐漸好起來,每天上學時我們都能帶上媽媽精心準備的午餐盒,這讓午餐時間成了我一天最期盼的時光,但從來不曾對媽媽有過感恩之情,覺得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記得在青春叛逆時,我因為一件小事,和媽媽發生了激烈的爭吵,當時媽媽手裡還在縫一條舊棉褲,那是我的,我發瘋的喊著:「不用你縫!我沒有褲子穿也用不著你管」,「你這個沒良心的」媽媽雖然很生氣,但嘴裡罵回來,手裡卻仍舊縫著我的破棉褲。我憤怒的情緒突然就在那一刻戛然而止,直到今天,一想起那雙握著針線抖動的手,那條被我穿開了襠的破棉褲,一種刻骨銘心的悔恨和自責就湧上心頭。

後來我結婚搬了出去,住在離媽媽家稍遠的地方,因為有嫂子和哥哥們與母親同住,除非有事我一般很少回去,一次媽媽打電話讓我快點回去一趟,我就趕緊跑回家,大夏天跑了一身汗,媽媽看見我來了一把把我拽進屋,只見桌上擺了一盤豆角燉排骨和一碗米飯,她小聲地說「快吃!一會他們就回來了」,我當時又熱又累毫無食慾,並對媽媽的這種做法很詫異,但看著她老人家急切的樣子只好味如嚼蠟的胡亂吃了幾口,敷衍了一下媽媽就自顧自的回家了。那時我哪裡曾想到,此情此景幾十年後已成為自己魂牽夢繞的難忘記憶。一隻自卑的醜小鴨不但沒有被冷落,反而一直在媽媽的翅膀下被呵護和偏袒,卻生在福中不知福。

在我自己升格為母親時,媽媽在爸爸去世後逐漸出現了老年痴呆的前兆,又一年媽媽院子里的櫻桃熟了,一大早我就被敲門聲吵醒,開門見一臉汗水的媽媽提了一小袋子剛摘的櫻桃,說是特地給外孫女留的,讓我們趁新鮮趕緊吃,我想送她回去,她卻怕耽誤我上班堅決不肯。結果媽媽那天回去時真的走丟了,她忘記了回家的路,市警局幾乎驚動了半個城區,終於在離家10多里的地方找到了媽媽。以致於在後來的日子裡,櫻桃總能讓我想起媽媽匆匆離去的背影。

後來我出國了,最後一次見到媽媽是我第一次回國的時候,那時的媽媽已不認識我們四個中的任何一個了,她坐在那棵櫻桃小樹下,依舊微笑地看著每一個人,可是微笑依舊,歡樂已去,我已再無機會親口告訴她:她摘給外孫女的櫻桃有多麼得甜,她的排骨燉豆角讓我多麼得難忘,還有她為我縫補的棉褲是多麼得暖和,而我又是一隻多麼不懂事的醜小鴨……湧上心頭的千言萬語因姍姍遲來的感知成為了我終生的遺憾。

是媽媽給了我一生最大的愛和包容,是她原諒了我所有的偏見和無知,她從來沒有忽略過我這個醜小鴨,她勞其一生。盡她所能,用一飯一蔬、一針一線、為我們兄妹鋪墊了成長的道路。

「媽媽我愛您!」這句話我虧欠了媽媽不止千遍萬遍,但它卻不斷督促我要像媽媽那樣去千遍萬遍的愛這個世界,愛所有的善良勤勞的人,無怨無悔無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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