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州人物|专访获“总统学者奖”的普林斯顿华裔女生

赵东妮（Diana Chao）这位普林斯顿大学的物理系学生，向纽约的高中生们分享自己的故事。

赵东妮16日上午匆匆从新泽西赶到在曼哈顿中城的YouthBridge的峰会，准备过会儿向纽约的高中生们分享自己的故事——一个移民小孩吃尽苦头，不仅克服自己的躁郁，还以“同情”之信件将世界上经历孤独无助的人联系在一起的故事。

赵东妮一开始便谦虚地告诉记者，自己中文不是“world-standard”（最好标准），采访时可能会需要用到英文单词，但一开口，这位19岁布依族姑娘的中文语速，不比任何中文母语者慢半分。赵东妮喜欢在句子后面加一句“对不对？”，说到无奈的地方就“唉”地叹一声气。

赵东妮，这个最爱吃黑芝麻冰淇淋的女孩儿“接地气”的坦率与天真，让人不禁想，这真的是那位经历无数困苦，却在13岁出版小说；16岁因对登革热病毒的研究获得美国海军称赞；17岁开始为美国航天局（NASA）工作；18岁成为美国天文学会（American Astronomical Society）的专栏作家；也是2016年加州获得“总统学者奖”的唯一女性；19岁进入普林斯顿大学学习物理，还成立了自己摄影工作室的天才华裔女孩儿吗？

帮看店 一站就是13小时

上小学时，赵东妮跟随父母，从贵州移民到了洛杉矶的克莱蒙特市（Claremont）。当时父母对英文一窍不通，赵东妮也只是会说Hello和Thank you的水平，这让她感到很无助。

但回头来看，她的中文可以保持到现在的程度，跟父母不会英文有很大关系。“我住的是一个非常多白人的地方，我从小都必须要帮他们（父母）翻译。”

而“最苦的日子”是在赵东妮上中学的时候。那时的她一到周末就要在父母的店中帮忙，“一站就是13个小时，也没有办法去做作业”，因为工作忙，赵东妮很少有时间像普通的小孩一样，和朋友一起享受年少时光。“当时就觉得，唉⋯⋯好像苦到没有意思再继续往下做了。”

苦读到凌晨 考满分吓坏英文老师

除了生活上的艰苦，和所有的移民小孩一样，语言是无数次逼哭了赵东妮的梦魇。

“我记得我四年级那一年就总是在哭，就觉得我怎么可能跟上？但是后来我就一个劲儿拼命地去读书，凌晨2、3点才睡。”赵东妮轻轻地敲著桌子，一字一顿地说，“我当时觉得，我要学好英文的话，我就必须，要把这个书读好。”

一年之后的一次语法考试，赵东妮彻底吓坏了她的英语老师。“那一次我得了100分，全班没有任何一个人得100分，老师都吓坏了，他说，‘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他知道我没有去抄人家，因为根本没有人满分。”赵东妮回忆道，“那一分钟，我觉得可以在这里待下去了。”

尽管成绩进步，赵东妮对自己发音的问题仍很在意。为此，称自己“非常非常内向”的她，本着“什么困难做什么”的精神，参加了不少英文母语孩子都望而却步的社团“辩论队”。

辩论队是一个需要强大心理素质的地方，赵东妮一进去便吃足苦头，常被裁判说，“我觉得你好像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我不是完全听得懂。”为了克服发音的问题，赵东妮没对自己心软，她一天花几个小时拿铅笔或筷子，挤著牙齿，狂练发音。

“从贵州来，或者是对任何移民的人来说，你来美国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追求一个梦吗，对不对？像他们说的American Dream，但是这个梦也不是说一分钟就会完成。我爸妈在这的辛苦坚持，给我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我从他们的身上学到，要吃苦的话呢，到最后还是会有好的成就的。”

写故事 救赎自己 也救赎别人

赵东妮十年级的时候，创办了非营利组织Letters to Strangers，为全世界感到抑郁和无助的人提供求助的机会，现在已经有两万多人响应，然而这一切都开始于赵东妮的亲身经历。

八年级时，赵东妮出现了躁郁的现象，不仅觉得自己很孤独，“可能就是全世界人都站在我旁边，我也不会体验到。”当时赵东妮曾打算放弃自己的生命，但是最后存活了下来。

为了好好活“第二个生命的机会”，赵东妮开始写信，当时没太多朋友的她就写给自己，在她来看，这些故事是个倾诉的机会，让她找到内心的平静。后来，她走出了这段人生低谷，开始考虑如何帮助其他“经历人生煎熬的人找到一个求救的机会”。

现在，Letters to Strangers与精神健康出现的困难的儿童、孤儿院、联合国难民署等合作，通过匿名写信的方式，让成员将自己的心声传达给陌生人，通过写信去建立human connection（人与人之间的心灵联系）。赵东妮说，她希望推动困难者彼此之间的同情，而这种同情能够帮助人渡过难关。

多数移民孩子早熟 理解父母经历

谈到移民家长的教育，赵东妮叹了一口气，希望家长们不要给孩子太大的压力，“我父母当时一点都不在乎我成绩多么好，他们觉得我尽力就行了，但是我给自己的压力就比他们给我的强了两三倍。”

赵东妮说，其实大部分移民小孩都很成熟，他们都知道家长为了自己在经历着什么，“他（孩子）心里是有数的，所以最重要的是你（父母）要让他知道你支持他，让孩子们觉得不管发生什么，还是会有一个爱他们的家庭，这个才是给他们的精神上所需要的。”

她表示，小孩子不是机器人，孩子和家长都需要尝试多去沟通，双方都要用心地去倾听。

从中国文化找回骄傲

从高一的时候开始，因为感受到融入同龄人的压力，还受到一些歧视性的嘲笑，赵东妮有些不愿意提及自己的移民身份。可是后来，赵东妮回过几次国，又渐渐地开始学习二胡和其它国乐，让她渐渐找回了作为华人的骄傲，也觉得可以开始面对她的双重身份。

“任何一个Chinese-American都会有一种感觉，就是自己在中国可能又太美国人、在美国又太中国人，我觉得这种感觉一辈子可能永远都会有。但这并不等于是件坏事。”

她发现，华人的身份常常让她可以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而华人坚毅勤劳的精神、源远而丰富的历史，也是他人没有的。

赵东妮现在的摄影工作室Moonglass Studios，非常多的作品都有浓郁的东方色彩。折扇、长剑、孔明灯、竹林、莲花和日本的浮世绘等等，都是她摄影作品中的重要元素。

“中国人这么长的历史，也有一种精神，跟美国人是非常不同的，如果能够把这两件事融合在一起，我觉得能把你（变得）更强，对不对？”